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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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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過幾日便接到了理國公府上柬貼,柳家舉辦花宴,邀了嫣玉黛玉姊妹前往參加。

理國公府的姑娘,便是柳寧安。

自從去歲南院學堂一別,到如今便才再次見到柳寧安。

嫣玉和黛玉自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理國公府赴宴,柳寧安聽到稟傳就親自出來相迎;她仍如從前那般盈盈笑意,水青色裳裙,淡月色褙子,看起來如山水煙雨圖般清麗淡雅。

“嫣妹妹,玉妹妹,你們可過來了!我還一直念想著你們呢。”柳寧安同黛玉有書友之誼,這情誼自是非尋常可比,上來就牽著黛玉的手親切地與她們姊妹說。

進到屋裏卻看見在幫忙操持著花宴的是二奶奶齊氏,柳寧安猜到她們所想才低聲說:“前些時日大嫂嫂突然病了,就讓二嫂嫂過來幫忙處理著。”

黛玉擔憂問起:“二表姐是得了什麽病?還可嚴重?”

柳寧安只是嘆息著:“大夫說大嫂嫂是憂思成疾。大姨奶奶和四姨奶奶都過來探過,卻都無益於事。”頓了下又向她們姊妹問,“一會兒可要去探望一下大嫂嫂?”

她們姊妹猶有些顧慮地對視了一眼,便向柳寧安致謝。

理國公府花宴來的官家姑娘倒並不多,只有禦史臺張家的兩個姑娘,江家的江詩、繕國公府的二姑娘馬林菲、柳二奶奶的娘家侄女齊彤,再便是嫣玉黛玉姊妹;都與理國公府沾親帶故的人家。

江詩是同她們姊妹相識的,落座也是鄰近。

“之前就聽說你們進京了,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相見。如今卻是在寧安姐家裏又見面了。”江詩端起桂花蜜釀作敬酒狀,含笑說。

張家二姑娘張盛萍笑著調侃她:“這才剛開始呢,你就和林家妹子喝上了。”

江詩掩唇輕笑:“只是許久未與林家妹妹相見,一時歡喜便說開了。可要與我對飲一盞?寧安姐家裏的桂花蜜釀可真是不錯。”

張家長女影萍移開了盛萍面前的杯盞,嗔道:“你莫要哄她!方才盛萍都被你哄著喝了兩盞酒,再喝我就把她交托給你了,我正好也不管了。”

柳寧安便喚丫鬟給盛萍撤了酒盞,換上酸梅湯。

“我姐姐素愛管著我。”盛萍撅起嘴同她表姐馬林菲低聲說。

江詩笑著挽著黛玉的手同她說:“盛萍這丫頭是最不省心的。我們就不與她玩,省得要被影萍姐說了一嘴。”

影萍笑起:“這話說得好似我如何不講道理那般!我可要冤死了。”

嫣玉和黛玉還是初次出來參加京城貴女們的小聚,就聽著她們說話默默記在心裏。

張家姊妹的父親雖是在禦史臺,但她們姊妹的祖父卻是致仕的張閣老;而張閣老的長女張氏在二十多年前嫁入榮國府,正是賈赦的先妻,在生育賈璉時不幸亡故。到如今張家和賈家都已不太走動了,相當於也斷了這門姻親。

京城之中官家大戶沾親帶故,這些拐了幾個彎子的轉折親自是不少。

席上喝著果酒點心說著話,也是融融和象;暖房的花開得正盛,寧安讓婆子將花擺在疊架上一同觀賞,用花蜜釀成的花酒置在席案上分別細品鑒飲。

黛玉僅小酌了幾盞,就下場和盛萍坐一起喝起了酸梅湯。

坐在一眾姹紫嫣紅中,花香馥馨,酒香濃郁。

“聽說你嫂子的小妹做了趙王側妃?”齊彤和馬林菲咬著耳朵問;恰巧聲音也不高不低地讓其他幾個姑娘都聽了一耳,便不由側起耳朵想要聽個究竟。

馬林菲品著桃花蜜釀,眼角浮著幾抹嫣紅:“聽說是這樣。我倒見過那位甄四姑娘,可當真是一位美顏無雙的美人。”

聽她們越說越不成樣子了,柳寧安連忙打斷了:“連桃花蜜釀都堵不住你們的嘴了!”便讓丫鬟將一碟玫瑰花餅換到齊彤和馬林菲面前的案上。

“多謝寧安姐!”齊彤含笑,卻又忍不住嘆息,“可惜今年洛姐姐不在,也怪想念她的。”

影萍垂眸低聲道:“洛姐姐也是命運多舛。”

嫣玉才從她們談說間知曉;原來薛洛本是有一樁親事的,是她的母親文安長公主在世時為她定下的親事,對方是趙閣老的長孫。那位趙家孫子也是爭氣,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,前途無量;卻偏生趕上了平豐之亂,因受家族連累而免了官舉族流放,趙家公子竟是一病而逝了。

這世事果真是無常!

姑娘們都清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,這個話題也就此為止了。

又換了一輪酒盞,柳寧安才帶著她們過去暖房看花。

剛出了屋子就看見柳二奶奶帶著一位明媚艷麗的嬌俏姑娘進來;她一襲紅衣似火般熱烈,衣袍上用金絲銀線繡著百花暗紋,絢麗璀璨,若天光乍現,連鬢上的金釵銀盞都熒光黯然。

便聽丫鬟揚聲稟報:“文六姑娘來了!”

原來是文尚書孫輩的六姑娘,閨名喚作晴遠。

文晴遠明媚笑著:“寧安妹妹,恕我來遲了,你不會怪我吧?”她笑意盈盈,蓮步而來時像一團正在瘋狂燃燒的烈火,正要將她們都吞噬殆盡。

“文姑娘願賞臉前來,已是我們最大的榮幸了。”柳寧安尚未說話,柳二奶奶已開口道。

柳寧安才溫婉輕笑道:“文姐姐前來,真讓我好生意外!”

因著文晴遠的到來,她們去暖房賞花自是不成了,又回到屋裏重新擺上果酒點心繼續宴飲。

柳寧安卻已是精神缺缺,顯然文晴遠的到來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。

如今文家水漲船高,文晴遠是文家孫輩最受寵的姑娘,如今京城之中誰又還敢見罪於她?偏生她對柳寧安卻異常熱情,令柳寧安滿心揣揣不安。

“寧安妹妹,這花蜜釀都是與別人家不同的。”文晴遠端著杯盞含笑說著,柳寧安只得陪她說著話。

幾個姑娘也都細聲慢語地說著話,生怕喧鬧吵到文家姑娘,招致了無妄之災。

文晴遠也只同柳寧安說話,倒有幾分從前甄妍的自傲,卻又似與甄妍不盡相同。

戰戰兢兢地在旁相陪到暮時,文家來人接文晴遠回去;諸女才逐漸松懈下來,也紛紛辭去。

柳寧安帶著林家姊妹去後院看望病中的柳大奶奶徐郁昀,先到後院拜見了掌家的大太太。大太太很是和藹,聽聞她們的來意目光也愈發柔和,就讓身邊的管家媳婦陪同她們一起過去。

走過九曲回環的長廊,聽見柳寧安也是唉聲嘆氣著:“大嫂嫂本來也是好好的,如何突然就這般了!”

管家媳婦聽著就好聲勸道:“俗話說,病來如山倒,病去如抽絲。興許大奶奶再吃兩貼藥就好了。”

理國公府並不比榮國公府小,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了;守院的丫鬟看見她們就矮身行禮,管家媳婦說姑娘帶著大奶奶的表妹妹來看望大奶奶了,丫鬟才進去稟報。

嫣玉黛玉跟著柳寧安進到屋裏,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鋪天蓋地襲來,厚重沈悶的幔簾將屋子都裹得嚴嚴實實的,不見外邊絲毫光亮。

“姑娘,這邊來。”徐郁昀身邊的蔡媽媽帶著她們進到裏屋,正看見大丫鬟侍候徐郁昀吃了藥。

她們姊妹在清平寺見到徐郁昀時,她還是面色紅潤,到如今竟是面容慘白瘦削,很是精神不濟的模樣。

案上燃著一盞油燈,發出微弱的光亮,在昏昏沈沈的屋裏也顯得更是沈悶死寂。

擡眸看見她們進來,徐郁昀才露出慘淡的笑意:“妹妹,你怎麽過來了?”

“大嫂嫂,我同林家妹妹來看你了。”柳寧安在塌邊與郁昀輕聲說道。

“你們有心了。”徐郁昀很艱難才攢起氣力,又是掩唇一陣咳嗽。

“二表姐。”嫣玉上前半步虛扶了一下徐郁昀,指尖觸摸到她的脈象,不由蹙起眉;徐郁昀的脈象虛浮無力,顯然已是油盡燈枯之相,看起來也並非病痛或是中毒,果真是似大夫所說是憂思成疾所致。

徐郁昀順了氣才繼續艱難開口問:“妹妹進京前,可曾見過我五妹郁明?”

黛玉以為她是掛念著郁明,便點頭道:“明姐姐在家一切皆好,二表姐不必掛心。”

徐郁昀又咳嗽起來,搖頭斷斷續續地說著:“我,我已是很多年,未見過五妹了。五妹幼時最,最是親近我的,可惜我卻再也看不到她,看不到她披上嫁衣了。”

蔡媽媽連忙給徐郁昀順著氣:“大奶奶,您好好歇著,五姑娘的事還有大太太操心著呢。”

縱使郁昀與郁明姐妹感情好,可畢竟還是隔著一房的堂姐妹,況且郁昀又是已出閣的姑奶奶,說這些話也是不合適。

“我只怕是見不到五妹最後一面了,但五妹定能明白我的意思。”郁昀緩緩舒出一口氣,目光仍是望著嫣玉和黛玉,神色似乎在笑著,“嫣妹妹,玉妹妹,我還記得上次見你時是在清平寺;清平寺後面的綠菊開了,是從前五妹最喜歡的,五妹定是還記得。如果你們見到五妹,一定要幫我告訴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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